孙景浩山水画艺术
卢金德
孙景浩山水画风格的形成是置于当代中国画发展的脉络之中的，是映照了当代中国画家有别于古代画家只以个人的心境养艺术的做画态度，而孙景浩从事中国画的研究不仅是以自己的个人才智在长达几十年里把中国山水画置于开放的现代文化大背景后以学问化的研究姿态，形成了兼融范宏与清朗，朴素与幽茂的画风，同时，也是身置江南都市画家的智慧成就。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江南山水画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不是那种集整体的、宫庭的，也就是团队的研究成果，把山水画的发展置于静幽的环境中，集集体研究而形成的画风。一个时代好多画家只有一个风貌，理论上只一派之说，如宋朝山水画就是如此，都是张扬笔势的，带有原古的宗教神学状态的经院式的高古，而当时的江南山水画又是只往自然中去，以笔势描绘自然之景。当代居住江南都市的孙景浩不同，他对中国山水画的探究虽是个体的，但以自己的个人才气，传承、创新出南北融合的画风，也就是我们称之为江南“才子画”。正如贾平凹所说，因为有感觉、有才气，所以干活不累，特别是搞艺术的，最高的境界就是感觉 ，有了感觉，就有了研究后升华的自成体系创新的学问。所以特别是在艺术上，如美术，更强调的是自学成才。孙景浩的山水画最令内行人激动的是他一没上过专业学校二没专门拜过师，三没有从事过美术工作，是一位始终处于个人的辛苦探索中，孙景浩认为：画家不能有固定的绘画模式和固定的语言，也不能受画派所束缚，艺术无界，应该超越、海纳百川。每幅画的创作应是画家既时的情感表达，更是学养的体现……. 。正是先出情后有曲调。
分析一下中国山水画史，前半部是神圣的。“古今画鉴”称“王维笔意清润，平生喜作雪景，盖胸次潇洒。李思训着色山水，金碧辉映。”王维的清润雪景，李思训的山水金碧，是完全的士人与征人的精神状态，唐宋的画风大多如此，画家是神，不是一般意义的普通人。后半部分就不同了，也就是元末之后董其昌言“山水林泉，清润幽旷，屋庐深邃，桥渡往来，山脚入水澄明，水源来历分晓”，分明是文人入世“隽永有味”。这两种风格一神一味，发展脉络泾渭分明。
纵观孙景浩山水画发展史，1963年出生文化艺术之乡辽宁铁岭,自幼酷似绘画，毕业分配到中原油田（河南），距离太行山很近。虽然野外作业非常艰苦。但生活给画家提供了丰厚的艺术营养，在这二十多年里，白天坚持对景写生，晚上临摹、创作， 长期以来，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和面对画纸置阵布势从容不迫、丘壑开合舒卷自如、树木房舍安排意趣丛生的能力。
他运用一支柔豪在宣纸上做到的高难度的技巧表现，这是水墨画技法的难题景浩能达到得心应手，他的画层层深厚，以笔墨造型，峰峦树石，山径桥舍，一一分明浑然于画面之中，他的画多次完成，细密处他做到及至，大处寥寥几笔，不结不板，虚实相生，灵动气透。在用墨用水上是一位高手，层层叠叠，反复渍染，使画面时隐时现，神秘幽深，这样画山水也就一往“精神”里去了。孙景浩是北方人，宏旷显骨，硬朗壮势。我认为一位想在日后有发展成就的山水画家一上笔非壮气势不可，否则山水只“水”不“山”了，是不能做大文章的。山水画与人物、花卉画的最大区别是“巨作”，人物画在宋以后退却了主流社会，则是“韩熙载夜宴”的女性化。花卉只是寄情，以至到了“没骨”，太没骨气，不能担神道。孙景浩的山水画，一上手以山做文章，如“文心雕龙”，西洋美术之源“雕”石一样。山之本“三竖”也，画中之山以骨造神，景退却在山的神势背后。虽然孙景浩早期的山水画并不为人注目，这只能怪当时的山水画走向退却了风骨，只求风韵情致，笔退居其后，墨写山，山就成了景致，如水彩、印象派画一样，本是显骨的精神的山，现时成了取媚悦的了，那时很多画家见这种画风常以喜好跟风了，以画柔情的水墨加彩为主，大笔一抹的情致，小灵动的横渡，小舟游荡，枝叉有致。此路画风没多时就为朝野的山水画家在探素中否定了。正如邵大箴先生所说，中国画的笔墨是有精神内涵的，作画者不能否认笔墨，应该张扬笔墨的精神。2001年移居上海的孙景浩如饥似渴的吸纳江南山水画的技法元素，这时的画焕然一新感人了。
孙景浩对中国山水画笔墨的精神实质也有了深刻的理解。他认为：画家不能有固定的绘画模式和固定的语言，也不能受画派所束缚，艺术无界，应该超越、海纳百川。每幅画的创作应是画家既时的情感表达，更是学养的体现……. 。真是先出情后有曲调。董其昌说“董北苑，僧巨然，都以墨染云气，有吐吞变天之势”。吴湖帆先生更从情趣之说引伸“画家惟元人以趣胜，然大家渊源，出自董、巨，吾家玄照於此道中慧心巧骨，一往遂登作壇”。并对人之情趣之好一番豪言，“此生世乱，自磋不辰，幸能与古人精魂相对摩挲。今年中所收烟客册。南田《古木塞烟》，渔山青绿山水两直幅，是长我豪气千丈”。
孙景浩生活的当代就是这样把艺术作为一种生发精神的时代，孙景浩有一番自己的见识，作为一种原古的集创造与发现于一体的艺术，那时艺术还不是作为修养的时代，艺术就是人们原古的强悍的精神，一切他创造不是索取，而是每个人都在奉献之中，强悍的战胜，自然就是奉献，如神的奉献一样，那时古人对于山也就是对石的理解是器，如同古史讲的“石器时代”，在不断的对石的发掘中对山石的貌有神一般的崇敬，有了对石神的超然的想象，这是中国画艺术中最带韵的趣，山就是趣的化身。如同《西游记》中的孙行者叫“悟空”，他就是石的化身，石和山的趣化就是在这创造中，“行者”“悟”到石的灵性具有神一样的伟岸。景浩也同“孙行者”一样“悟空”，空就是山的伟岸，这是大趣，山水画究竟画什么，为什么中国艺术家在人性受到压迫时会寄情山水，就是作为一种最崇高的乐趣，山水就是神，以神的乐趣为伴。孙景浩在当代开放的新启蒙中悟到看似空灵的山水实质上是载负了时代变迁的担道者的。这说明当代的山水画家经过孜孜不倦的寻道同样可以达到旷远的神坛。
孙景浩对于山水的“悟”很有一番画语录，“当下人们都学黄宾虹，但只能学一种风格，又陷入到一种不假思索的习”。你习黄宾虹，我学黄宾虹，天下都是黄宾虹，把学理解为抄习，失却了精神内涵，正如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学而习之，你不带着探索精神而习，把中国画由趣生发的精神抛弃了，孙景浩看到了这一点。山水画在五六十年代由于探索缺的现实生活，有了一些新的气势，有了陆俨少的井岗山的革命激情，石鲁的黄土高坡，李可染的笔墨深沉。但总体上，当时的中国画坛的画风仍然是抒生活之情。王蒙、吴湖帆一路追求自然的描写之美，再加上文人的寄情的青山绿水，由于当时的画家都是文人、诗人，又擅言，天下的山水画都青山绿水，如黄公望“或画山水一幅，先立题目，然后着笔，若无题目，便不成画，更要记春夏秋冬景色，春则万物发生，夏则树木繁冗，秋则成万象肃杀，冬则烟去黯淡，天色模糊。能画者为上美”。黄公望就是这样总结归纳了江南山水画风的套路，以后好多画家就成了定律。孙景浩有悟性，在创新上有创见，“创作当代的趣，要见气势”。孙景浩前期山水的风格，张扬自己作为北人的豪迈，画中之山大多独立，如元人画语录所讲，“唐无名人画至多，要皆望而知其为唐人，别有一番气象，非宋人所可比也”。孙景浩前期画就是如此，将自己所临、所摹的古粉本画来气势，一番苦功夫。渐渐的这种苦功夫学到家了，这也是北方画家肯下功夫成材的原因。孙景浩又一往情深太行风景，黄土高坡，这便是孙景浩创新的第二部曲，骨有了，开始了风，创立自己的风格，也就是大气上生趣，风格高古，有志向。正如我所爱读的杜晓勤所著《初唐诗歌的文化阐释》一样，“可以说，盛唐庶士寒士能解脱掉自身急功近利的思想，能够跳出长期以来甘做文学待从之臣的思想模式而格调高远，志向高大”。孙景浩作山水画就是这样不急功近利，对自己从性格随性境的山水画进行了学问化的认识，因为在当时的中国山水画坛，一派往黄宾虹画风靠，一派往吴湖帆画风靠。画山水者要不要学黄宾虹，孙景浩的回答非常肯定，在中国山水百年，黄宾虹不为“四王”的格式所困，又不为太入情致的通俗一路山水所诱，往深幽静旷中去，这种耐得住寂寞，志向远大，为中华文化广大孜孜不倦的学者精神，作为后生要传承的。但孙景浩对自己画太行山的那种层层峰峦，纵横气势的山水也是深有体验的，住深幽里进，向纵横宽广外去，这时的孙景浩的山水开始有了大度，画面厚度深了，山的纵横开阔了，画面大多是巨作。孙景浩为何选择画具有深邃画意的龚贤、王蒙一路的画风。一个人的思想理论往往是通过艰苦探索与独立思考的产物，正如黄宾虹的画风在明月深幽的夜深沉中，一位精神独立者借助冥冥的月光，凭着自己的信心往深山丛林中去，他不但要探寻前路，又要克服那种深深的寂寞，那荒芜的杂乱的景致，分明是欣欣向荣的生命，因为有了它们山水方茂森长流，纵横生命。从这点上孙景浩明白了山水画的秀美与壮美的统一。
经过长期的探索与实践孙景浩的山水画豁然开朗，出新了。他把以石作文章的精神完全融进了自己的画面，“青山不淌江流去，数点翠微林际雨，渔屋远模糊，烟村半有无。大痴飞醉墨，秋与天争碧。净洗绮罗尘，一巢栖乱云。”这是王国器题黄公望“溪山两意图”词意。从这次我看到的孙景浩的山水画便是将南方山水的“秋于天争碧，净洗绮罗尘”的脱俗然又壮阔秀美灵动的意境理解了。这说明一个画家经过比较、分析、生活、积累与传承，他的艺术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孙景浩的山水我认为：魂是北人的精神，崇山峻岭一派壮怀，有石鲁的那种俯瞰群山，“一览众山小”的更丰满的景致，这种景致在远古时还存在，但在今日不也，孙景浩理解满幅满景是人对生活的拥抱的豪情，景与景之间互相互动，非常顾盼生姿。我十分爱读孙景浩如此景致的丰满的画作，翠微苍翠，深山见翠山，把名山大川都请来作客对话，静幽如黄宾虹山水一样，往深透里去，一层一层，层层见姿，过了一山又一山，山山有态，如群子俯瞰山岫，飘逸了。这也是孙景浩的山水画能一直往纵深中去，画幅大，不累景致丰满。孙景浩虽是北人，然居上海多年，滋生情感，对南方多采多姿的画风有了别一番的认识和吸纳。神要精，情要满，彩要逸。如何传承，就是调子，什么叫中国画的调子，就是精神的寄情处，而调子是最寄情的，这也是山水画家的成就表现。可见孙景浩的山水画韵味与精神是一致的，他以浅洚之调将北方阔伟之雄风，与南方气韵如云似水的画相统一，刚柔相济，巧拙兼施，生熟互用，平淡灿烂，具罗笔端。骤观之似平易，细审则韵隽味永。这样的画也就无所谓南北之分，完全性情随学问了，厚重。